年糕一  

【喻黄】复重行

*恭喜 @永无乡 《回声》完结,和清清相识是一种缘分,回声是从十章左右开始看的,即使是破镜重圆也能从中品味出细水长流,喻黄两人感情和心境的变化细腻绵长,不得不说清清在把感情剖析来平铺展现的时候,相当震撼而入微,并不需要刻意地去找一个结点让故事进行转折,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,水到渠成。

*词穷,夸完了。

*新写法尝试失败,希望大家配合我假装一下本篇是武侠

 

孤城门外,苍茫白雪连着地平线,从边缘跃出一轮红日,一个背影越走越远,终究没有回头。

 

一曲罢,喻文州抬手散下些碎银,一双桃花眼流转,正看见侧身藏于柱子后的人影,偏过视线眼角勾住琴女,惹得混迹风尘的琴女也羞红了脸,喻文州脚底踉跄,拎着坛酒出了醉笙楼。

 

深秋冷厉,一阵风吹得喻文州酒醒了半分,只回想方才,摇头兀自嘲笑:“他五年不曾见你,终究是不信你。”还牵挂甚的仗剑少年,不过是一生难解的杀父之仇。

 

出了城外,喻文州歪在枫树下,一夜秋霜落,满地堆红,喻文州只是仰头喝着酒,没经过温烫的酒,入喉如刀割穿肠爽辣。

 

“喻公子好雅兴,不知喝得什么?”树枝上坐着一人问道,背对月光,只将看分明身形。

 

“六十年的女儿红。”喻文州只答。

 

“那女儿是当真可怜了。”树上的人笑道。

 

“我也很可怜,不过没到六十年,我可能活不了那么久。”还记得一个人说过,说他今生只想活到五十岁,五十而知天命,那还活到六十干甚,再有人来决战都打不赢,浪费名声。

如今看来,他也无有名声,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是剑圣,初入江湖意气风发,伴着响当当的名号,快意恩仇全都翻转于剑上,而现在,是个杀手。

 

“你怎知你活不了那么久。”

 

“因你来杀我,而我很可能打不过你。”树上的人影一颤,随即拈下几片枫叶,顺指而出,凝风而来,万物皆可为利器。

 

喻文州只是不躲,面门前酒坛应声而碎,枫叶夹杂着些许酒气,在最后一刻被剑影隔开,“喻文州,你想死?”

 

“不是我想死,而是你想杀我。”眼中清明,分明不是醉的模样,“黄少天。”

本是不信的,在冰雨剑出的瞬间,喻文州终究是心里一紧,那一刻所有的回忆从深处涌出,心跳如鼓点嘈杂万马奔腾,这个名字五年不曾从他口中吐露,黄少天走的时候眼神锋利,自始至终没有回头,没留下一个字。

 

而明黄的剑穗还挂在剑上,哪怕已经缴作一团,与冰雨着实不搭的丑陋。

 

“我想通了。”黄少天收剑入鞘,“你同我一起去找真正的花镖后人,那你便不是我的仇人。”

 

“我想要的,始终不止……”

 

黄少天打断他的话,似是躲避,“盗圣喻文州,没什么东西是你得不到的。”极力想提醒什么。

 

“你的心。”喻文州并没有被影响,终究说了出来,“你看,有负盗圣虚名,如若让江湖人知晓可贻笑大方了。”有些东西不是偷的,可以失而复得,而对于喻文州来说,黄少天他曾得而复失,所以这一次绝对不会放开。

*

黄家剑法日趋式微,又单单只黄少天一子,昭告天下收徒,遍寻不得。

 

年幼的黄少天在林间练剑,身后轻捷地窜出只通体雪白的小豹子,刚学捕猎的豹子看着面前的人影,利爪蓄势待发,敏捷地扑上人腰侧咬住,“嘶——”黄少天倒吸一口冷气,掌下生风拍向豹子天灵,只听豹子长吃痛的闷叫,牙关一松从人身上掉下,黄少天反手一剑刺入体内,瞬间血红漫出浸染雪白的皮毛。

 

尽是一瞬的变故,藏在暗处窥视的成年豹子已经扑到黄少天面前,黄少天用剑格挡住雪豹尖锐的獠牙,雪豹几番进攻下突地倒地不起,从眼角流出微量的黑血,整个身体抽搐几番终是没了声息。

 

“花镖?”黄少天皱眉,成年雪豹的身侧齐刷刷插入三支花镖,传闻花镖已经绝迹,竟能在此得见,岂不叫人大喜,“多谢少侠救命之恩,如若不嫌可否现身一见,让我当面道谢。”

 

“听闻黄家剑阁收徒寻而不得,不知我可有此机遇?”喻文州从树后转身而出,分明也是少年模样,与黄少天年纪相仿,身量也相当。

 

黄少天欣喜若狂,直拉上人手,连连应下。

 

然当阁主见到喻文州时,应声剑出,黄少天虽不知是何用意,先一步动作将冰雨扔向喻文州,喻文州起身接剑,挡下来势迅猛的剑气,脚下被推着倒退了几步才停下,眼中见得剑法变换,拆过几招便应对不及,只听“哐当——”冰雨被挑下砸在地上,刺来的剑在喉头避开,几缕墨发从肩头滑落脚底,喻文州立在当下。

 

“你虽熟读剑谱,但手法太慢,我收你为徒。”那人负手而立,背影宽大,“我与你父亲的恩怨一笔勾销。”

 

这便是喻文州来寻黄家的原因,都说黄家剑法难逢敌手,而他父亲恰恰是难得的对手,无甚言明的深仇大恨,只是两方相当便自视为敌,而每年必信守约定的孤城比武,因喻文州父亲的离奇死亡终止,众人皆知喻氏一脉是花镖的唯一传人,而喻父恰恰死于花镖,众说纷纭,可谓无解。

 

江湖中人最真性情,过往种种皆可既往不咎,江湖恩怨,本与喻文州毫无瓜葛,有人想入江湖终其老矣也不知什么是江湖,而喻文州想摆脱江湖,却步步都深陷其中。

*

而今刚刚格挡下枫叶的黄少天,一剑横亘在他喉头,划出一丝血痕,“别忘了,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,你的剑法总没赢过我。”明黄的剑穗荡在风中。

 

喻文州没有动作,黄少天不会杀了他,不然刚才就不会收手,“你想找这世上第二个会花镖的人,但你仍不信会有第二个。”

 

“我信。”黄少天收了剑。

 

“五年前你不愿信我。”喻文州道。

 

“现在信了。”黄少天伸手抹干净人脖颈上的血迹,又觉得做法不妥,离开两步,“义父说花镖传人并未死绝,你不一定是最后一个人。”

 

“义父?”喻文州皱眉询问。

 

“你刚偷得他的好山水,转眼两口酒的时间就忘得干净?”

 

喻文州心中犹如巨石坠地,咯噔一下,“原来是他。”处心积虑要置于死地的人,竟是黄少天的义父,杀了那人黄少天岂不是会更恨他,真是好手段。

 

黄少天并未细想,伸手讨要东西,“还不快把折扇还来,几年不见你竟干上了贼人勾当,盗圣之名可用的畅快?”

 

喻文州笑道:“潇洒畅块至极,不过比不上鼎鼎有名的剑圣大大,做起杀手来也是常人不及。”

 

黄少天心下一动,自知说他不过,转过话头,“义父让我抓你回去,你跟不跟我走。”

 

“当然。”喻文州没有丝毫犹豫,紧接着笑道:“我又打不过你。”

 

喻文州竟是没有多加动作,就还回了折扇,也不知是何用意。再展开手心,握着那团明黄,是冰雨的剑穗,面上欢喜非常,微显得意。

 

“看顺眼罢,你别多想。”黄少天抢回旧兮兮的剑穗,心念有动,不去看人,也不知何时被人拽了去,喻文州轻功了得,暗器了得,没想到顺手牵羊的本事同样了得,以前竟是没发现。

 

“你一直留着。”

 

他本该扔了的,在孤城门外就该扔了的。

 

黄少天回来过,在喻文州离开后偷偷回来过,拾走被薄雪轻盖的剑穗,他始终做不到真正去怀疑喻文州,怀疑喻文州杀了他的恩师,黄少天的生父。

 

花镖传人本该只有喻文州一人了。

*

“你又输了。”黄少天肆意笑道,冰雨在他手中总能发挥极致,是剑阁中最适合他的剑,“喻文州你果真不适合刀剑,为什么要拜入我家门下。”很简单,喻文州怀疑父亲的死与朝堂中人有关,而黄家是江湖中与朝堂联系最紧密的,但喻文州始终没有提起过这个缘故,父亲死的蹊跷,并不适合多做宣扬,“因为我喜欢你。”倒也是实话。

 

“我也自知讨人喜欢。”黄少天也不避讳,大方应下。

 

喻文州道:“你讨很多人喜欢,而我只喜欢你一个。”

 

黄少天纵情大笑,擦拭剑锋偏头看着人,“果真?”

 

“果真。”

 

“那定是你没见过姑娘。”

 

黄少天第一次进青楼,是硬着头还假作老练地拽着喻文州去的。

喻文州第一次进青楼,是心无旁骛也无暇顾他人被黄少天生拉进去的。

 

“喻文州你恐怕是眼盲心盲,连姑娘都看不进一眼。”黄少天只好又拉着人出了青楼。

 

喻文州果真闭了眼,“眼盲心盲才可只明视一人。”精准地摸过黄少天腰侧的佩剑,系上早已准备好的剑穗。

 

黄少天只觉得喻文州偷看,伸手欲在人眼前晃,被喻文州握住腕子。

 

不是看得见,只是太了解。

 

如果没有那件事,他们本该如此,一直如此。

*

两人在林间过了一夜,天刚亮喻文州就不见了踪影。

 

喻文州没有逃跑,因为他留下了线索,碎金子就在红叶下灿灿发光,“偷得东西果然浪费的爽快。”黄少天一路捡着金子一路就回到了醉笙楼下。

 

正犹豫要不要进去,临街的窗户被推开,喻文州就坐在窗口,身边还陪着几个姑娘,弹琴吟曲,浓艳丽极。

 

喻文州看着楼下的黄少天一笑,转头指给姑娘道:“剑出鞘若白虹切玉,杀意中藏霜雪月明。诺,剑圣黄少天,没骗你们。”

 

黄少天没听清楼上说笑的内容,只大跨步上去,推门而入走路带风,面露怒色,吓得姑娘们一哄而散。

 

“少天吃醋了?”喻文州话里有话,显然还记得第一次来青楼的情景。

 

“我只是怕你跑了。”黄少天抱剑侧倚在墙上。

 

“虽然我剑法不及你,但我想跑还没人能追上。”两手一翻出窗子,黄少天显然没想到,当即追到窗口,街边刚有摆出的小摊儿,三三两两的吆喝,那人一点不见踪迹。

 

“嘿!”

声音从头顶传来,近在咫尺,黄少天猛然抬头,那人竟是倒悬在檐壁上,忽地窜下,黄少天直直被人带倒,一头倒在身后的木床上,两人额头险些撞在一起。

 

“不好!”黄少天大叫。

 

“哪里不好?”晨起的冷风从窗口灌入,正明显能感受到呼吸间吐出的温热,喻文州趴在人耳边,声音久久不肯散去。

 

咬着人耳朵继续道:“没想到少天你这么急不可耐地投怀送抱。”

 

“喻文州!”黄少天咬牙切齿,翻身把人推开,却被人擒住。

 

“你耳朵很敏感,红成一片。”

 

黄少天觉得整个人都腾地烧起,气的不行,本就是不雅的姿势,听得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,喻文州一手搂住黄少天的腰,又从窗口翻了出去,几下接力,直上了屋顶。

 

黄少天推离那人,才觉平复了些,“你不会是在拖慢脚程吧。”

 

“被发现了。”喻文州笑道,坦白地点头。

 

“为什么?”黄少天问道。

 

“也许是想与你多呆一会儿,就我们两个人。”这是一半理由,还有一半是黄少天的义父正被纠缠于一场江湖恩怨中,他不想黄少天回去救他,更不想那人死在黄少天面前。

*

喻氏一脉并非花镖的最后传人,喻文州本有一个师叔,传闻练禁术被师祖除名,从此隐匿江湖,二十年来新旧更替,这人便再也没被人提起过。

 

那夜烈烈火光撕破半边黑夜,偌大的库房噼啪作响,木椽焦裂轰然倒塌。

 

“你回来作甚,师祖的绝本并未传授给我。”黑夜中一人厉声。

 

“不给你他能给谁呢,师兄你知趣些交出来,不然毁的可不止一间库房。”另一人被阴翳遮挡,声音晦哑。

 

突如其来的剑影刀光打破沉寂,快,极快,只听得铛铛几声两人已过十招,上下不分,旗鼓相当。

 

“师兄,我们以剑分高下岂不有辱师门,还是用暗器吧。”沙哑的声音粗粝地嘶磨着声音,显得充满了诡计。

 

“好。”端的光明正大,坦荡应下。

 

两人都向后跃起,拉开距离,暗器一出引动空气飒飒,在正中间互相格挡,速度越来,数量越胜,应接不暇,“师兄!”那人突然叫了一声。

 

一时剑已上手,在漫天飞镖中刺出一道轨迹,瞬间血花飞溅。

 

“师兄,只能怪你太古板,哈哈哈哈,可别怨我。”长剑拉出,扔进一旁的火光中。

喻文州只记得父亲抱起他,整个身上湿哒哒的,周遭都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,他被放到马上,“快走。”父亲拼力抽了一鞭,马儿嘶叫抬起前踢一冲而出,喻文州未知状况,回头只见红光冲破视线,父亲倒下,身后还站着一人,面目不清,手中拿着花镖,死死地看向喻文州逃跑的方向,那人竟然穿着朝服。

*

喻文州面色忽地憔悴,黄少天搭上他的肩,“你怎么走了这条路,本是名门正派。”

 

“为了追踪一个人,但又不能显露我的目的,你看现在我去哪转悠一圈,世人都觉得平常。”喻文州没有隐瞒,他没看清那人面目,只能逐个排查,“你呢?堂堂剑圣做了杀手?”

 

黄少天苦笑,“为了杀一人,就要先为他杀千万人,是不是很不划算。”

 

“是有些不划算。”喻文州隐隐笑道,有些安慰,“你早就不怀疑我了是不是?”

 

黄少天点头:“从我离开后就不怀疑你了,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见你,你父亲的死,我父亲的死,总不能是你一个人的负担。”

 

“你有没有想过,或许我们要找的是同一个人?”喻文州问道。

 

街下人声嘈杂,他们还坐在醉笙楼的房顶上,黄少天动了动脚,瓦片摩擦出声音,“是他。”十分肯定,“他要找的绝本在我家剑阁暗室里。”

 

“是我父亲?”喻文州凛然一惊。

 

黄少天点了点头,淡然开口,“他们的关系显然并非我们所想那般严峻,本就是挚友吧,才会让你来寻我。”

 

原来如此,所以阁主才会什么也不问地收喻文州为徒,才会待他如亲子,才会放任喻文州借助自己的关系翰旋在各个官员中,都是默许的,他也想找出那个欺师灭祖,杀害挚友的罪魁祸首,才会连自己的性命也葬于此。

 

“如今豪杰林立,围攻义父。”黄少天突然觉得恶心非常,“呸,围攻那个恶贯满盈的人,是你在其后推波助澜吧。”

 

“你也为他扯下不少仇恨,只是那些无辜的人——”喻文州忽地语塞,不知他们这样作为是不是同那恶徒一样。

 

“他们没死。”黄少天急忙解释,“我自是不会杀无辜的人,不然同他又有何分别。”

两人相视一笑,一切都已了然。

 

一路快马加鞭,东行数十里,跃过双峰,只见一人临水而坐,喘息不急,“别过去了,那边有个大魔头疯了,乱咬人呢!”

 

听得便知是谁,留一息残喘任人践踏,皆是因果报应。

 

“还过去吗?”喻文州牵住马问。

 

“去!干嘛不去!”黄少天双腿夹住马肚,继续前行,“万一没死我还要补一刀。”

 

“你知道他会死,你一开始借着他的名头问我跟不跟你走。”喻文州突地笑道。

 

“当然。”黄少天也笑:“你不也是偷了他的东西,引我出来?”

 

“那不行,我一开始不知道真的是你。”喻文州辩解。

 

“你知道的。”黄少天露出冰雨剑上明黄的剑穗,再次肯定,“你知道的。”

 

两匹马并立而行,向着冬日中的一轮红日。

 

“喻文州,我有一件事还没告诉你。”黄少天小声说。

 

“什么?”

 

“你不负盗圣虚名。”

 

“那是自然。”


评论(8)

热度(102)

©年糕一 Powered by LOFTER